关键词：图书翻译 大众类图书 选题范围 翻译质量 翻译人才库 行业管理
进入21世纪之后，我国陆续颁布实施了“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中国文化著作翻译出版工程”及“经典中国国际出版工程”等一系列支持、鼓励中国图书走向世界的政策措施。受此影响，我国大众类图书“走出去”的步伐逐步加快，但同时也遭遇了一些阻碍其前行的困境和问题，“翻译”问题便是其中较有代表性的一个，本文将对此进行分析。
一、我国大众类图书进入西方主流市场面临的主要翻译问题
我国大众类图书进入西方主流市场面临的翻译问题主要集中在以下四个方面：
1. 图书翻译的选题范围偏窄
笔者通过对近年来进入西方主流图书市场的大众类图书的分析发现，我国大众类图书的出口种次虽有所上升，但进入西方主流市场的图书翻译选题范围普遍较窄，主要集中于国学、饮食、中医、功夫等传统文化领域，真正反映当代中国社会现状的图书选题仍然偏少。显然，这不利于西方世界了解当代中国社会，不利于中国国家形象的全面塑造。笔者认为，我国进入西方主流图书市场的大众类图书选题范围偏窄的原因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
（1）反映当代中国图书偏少。中国的外译本图书内容多集中在国人引以为傲的传统文化领域，介绍当代中国现状的十分有限。以国家级重大出版工程《大中华文库》为例，该项目英译了从我国先秦到近代文化、历史、哲学、经济、军事、科技等领域最具代表性的100种经典著作，但完全集中于璀璨的中国古代文化，对现当代中国几乎没有提及。
（2）未能正确把握西方主流市场的需求。“在我国现行的出版体制下，图书选题大多是由各领域的作者、译者向出版社推荐，经出版社认可后组织出版。”就对外出版而言，由于中译外的译者大多是外文系出身，其擅长的是语言转换，对西方主流市场的实际需求并不了解，这样出版的图书自然备受冷待。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所原研究员裘小龙的例子恰好从反面说明了这点。裘小龙享誉海外，凭的不是其科研能力，而是其推理小说。由于寄居海外多年，裘小龙敏锐地看到了西方市场的需求，把上海在改革开放后的新变化写成英文侦探小说，在欧美十分畅销。这正说明，要使中国大众类图书畅销海外，正确把握西方主流市场的需求是关键。
（3）各学科领域的图书翻译专才缺乏。此外，各学科领域翻译专才的缺乏也是制约图书选题的一个重要原因。由于翻译人才稀缺，很多欲出外文版的图书虽卖出了版权，却落入了无人翻译的困境。以《狼图腾》为例，该书早在2005年就由国际知名的企鹅出版集团买走了英文版版权，但由于找不到合适的译者，其英译本到2008年才正式出版。再如获老舍文学奖的小说《受活》，该书虽早与外国出版机构签订了版权输出合作协议，但由于国内无人翻译，其译本到现在尚未出版。上述两个例子绝非偶然，翻译专才的缺乏已成为制约外译图书选题的一个桎梏。
2. 图书翻译质量不高
除选题外，我国图书的翻译质量普遍不高，大众类图书外译过程中此类现象尤为明显，主要表现为翻译语言上的生硬呆板、意思走样，甚至出现政治错误和翻译艺术上的水平不高、缺乏美感，达不到跨文化交流的效果。早在2010年“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第六次会议上，与会多位专家就曾明确指出我国大众类图书翻译中存在的这一问题。这种状况的原因可归结为以下三个方面：
（1）翻译功利化。当前，我国翻译市场存在着急功近利的不正之风，大众类图书的翻译也呈现出明显的功利化倾向。不少出版社为了争抢市场，不惜通过粗制乱译等手段谋取经济效益。很多草草成立的小型翻译公司甚至在没有译员的情况下就敢与出版社签订译文合同，再找在校大学生、业余翻译人员等非专业翻译人员进行翻译。译者方面，很多译者为了增加收入，盲目追求翻译速度，译文质量得不到保障。特别是一份稿件多人合译的时候，每个译员由于没有拿到完整的稿件或并未阅读整个稿件，对上下文并不了解，对自己不熟悉、未读懂的词句也不假思索，加上各译者原本水平各异，这样合译出来的图书质量必然令人堪忧。
（2）译者翻译能力较弱。翻译并不只是两种语言间的简单转换，更是文化转换。我国大众类图书的译者虽多外语专业出身，但其专业学习与翻译实践并无多少联系，即使是翻译专业毕业的学生，其译文质量也未必过关。不少译者对原文理解不够，导致错译、误译时有发生；也有译者因自身知识面狭窄，无法准确把握学科知识。以《汉语900句》为例。据汤姆森学习集团亚洲分支机构高级销售经理透露，《汉语900句》的最初译本因译者翻译得不够地道几乎全部返工重来。现在的译本虽经修改，但仍存在不地道的地方。
（3）翻译流程控制不到位。国内对外输出的大众类图书在翻译时，正规的翻译公司虽有一套译前、译中、译后的质量控制流程，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仍存在一些问题。翻译人员能否在出版社要求的时间内始终坚持认真翻译，实际控制是否严格、到位，这都有待探讨。大众类图书的翻译大多追求时效，各翻译公司的审校人员往往无法通篇审查译稿，更多的是进行抽样检查。然而，抽样调查用来检查流水线生产的物质产品可以，但对于译稿这种智力型产品并无多大意义。特别是对于多人合译的译稿，抽样调查并不能发挥实际作用。
3. 图书翻译人才稀缺
当前，我国翻译人才稀缺，“中译外”人才的缺口更高达90%以上，真正能够做到“信、达、雅”的图书译者凤毛麟角，大众类图书的翻译也存在同样问题。这主要有以下三方面原因:
（1）国内翻译教育滞后。翻译人才的稀缺主要源于翻译教育的滞后。我国高校对翻译专业的“培养模式基本上沿用传统的文学和语言学的翻译理论和实践方法，只注重文学技能的‘专才’化培养和‘专才’式教育，把人才培养目标定位于培养文学翻译、高校教师和口译人员”，培养模式过于单一。此外，我国高校的翻译课程设置失衡，不仅翻译教材与时代脱节，而且教学方法落后，缺乏对学生的翻译实践训练，无法满足图书市场对各学科翻译专才的多样化需求，也没有考虑到大众类图书翻译时的个性特点。
（2）图书翻译报酬过低。翻译人才的稀缺也源于图书翻译的报酬过低。由于图书翻译通常追求时效，大多数译者需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工作，脑力劳动强度较大。“翻译稿酬标准低，与译者付出的劳动实不相符。这些外部因素影响了译者翻译创作的积极性，一些有翻译资历和翻译潜力的人都在远离翻译。”相比翻译大众类图书，大多数人更愿意从事同声传译、旅游翻译等其他报酬较高的翻译业务。大众类图书的翻译因报酬问题留不住人才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3）现行的国家职称评定方法不甚合理。我国现行的国家职称评定方法也与图书翻译人才稀缺有较大的联系。除了翻译公司外，我国图书的译者群大多由高校或科研机构的教师及科研人员组成。但按照我国现行的国家职称评定方法，无论翻译的大众类著作具有多高的学术价值和影响力，高校和科研单位大多不把此类译作列入评定职称的成果指标。这也是我国包括大众类图书翻译在内的翻译事业始终不能蓬勃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4. 翻译行业管理失范
翻译行业管理失范也严重制约了我国进入西方主流市场的大众类图书的翻译质量。当前，我国翻译行业尚未建立起市场准入机制，也缺乏相应的监督机制，整体行业环境不容乐观。
（1）市场化不完善。“市场化”是一项在开放的市场中，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以竞争和优胜劣汰为手段，实现资源充分合理配置和效益最大化目标的机制。从本质上说，翻译行业管理有序的关键是如何在“坚持、发展”这一大前提下，建设一个诚信、健康的市场，这是衡量市场化程度的重要指标。然而，由于我国当前整体市场化程度不高，新陈代谢机制不够完善，尚未形成正确的市场运作观念，导致出版业普遍追求高速度的市场化运作模式，加大了行业管理的难度，影响了大众类图书的翻译质量。
（2）政府部门的缺位。当前，中国的翻译服务正处于产业的萌发阶段，亟须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和政策指导。然而，“在国家统计局的产业统计报表上，我国的翻译公司只归于咨询服务类，并未定位和单独归类”。目前，我国尚没有一个政府部门主管翻译事业，也没有制定统一、完整、系统的政策规范，缺乏对翻译出版单位和从业人员的资质管理。
（3）行业组织未充分发挥作用。当前，由于中国翻译协会的行业性、学术性仍处于摸索阶段，其作为行业组织的作用尚未充分发挥，也未较好地起到“服务会员、规范行业、沟通政府”的作用。虽然翻译服务委员会先后颁布了《翻译服务规范 第1部分：笔译》《翻译服务译文质量要求》《翻译服务规范 第2部分：口译》三个国家标准，也编写了《翻译服务行业职业道德规范》和《翻译服务行业诚信公约》，但距离拥有50%全国翻译公司为会员单位的行业组织还差得太远，与政府的沟通工作也基本尚未展开，这些都是其薄弱环节。
二、我国大众类图书进入西方主流图书市场翻译问题的对策分析
针对我国大众类图书进入西方主流图书市场面临的上述翻译问题，笔者认为当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解决：
1. 扩大外译大众类图书的选题范围
选题策划是图书出口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国大众类图书之所以在西方不愠不火，正是欠缺了这一环节。要想从根本上改变这种局面，就得改变现有的从中国人思维出发的选题方式，以西方主流市场的实际需求为导向，充分重视市场的作用。通过走访西方主流书店了解不同选题图书的市场潜力；通过走近目标读者，明确读者群，了解读者的兴趣和需求。对于在西方没有市场或已饱和的选题，不宜过多地重复翻译。对于西方读者感兴趣的选题，则多加翻译出版。
2. 紧抓图书翻译质量
翻译质量是我国大众类图书进入西方主流市场的关键。当前，要大力遏制翻译界的不正之风，纠正出版单位片面追求经济效益的认识。要切实加大翻译人才的培养力度，灵活运用翻译策略，充分考虑西方读者的文化背景、阅读习惯和审美取向。“要尝试使用‘中译西述’的办法，即中国译者的译作初稿拟定后，请精通汉语又具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外籍专家针对译得不准确的地方和译者商榷，力求译作忠实地传递原文内容和精神。”要积极推动新闻出版部门单独设立“国家翻译图书奖”，切实体现图书翻译在我国大众类图书“走出去”中的意义和价值，在业界形成重视翻译质量的良好氛围。
3. 培养本土图书翻译人才
高校可改革现行的人才培养模式，将目标定位于培养实用型、复合型翻译人才。在课程设置方面，适当调整课程安排，采取“外语+专业知识”“外语+专业方向”“专业+外语”“外语+专业”等复合型培养方式，实现出版翻译人才的专业化。在教材方面，与时俱进地编写实用性翻译教材，满足图书市场对翻译人才的多样化需求。也可采取与国外高校联合培养的模式，通过院校合作项目使学生打好基础。有资源的出版单位可自己培养中高端翻译人才。此外，要提高现行的图书翻译报酬，调动译者投身图书翻译的积极性。尽快修订现行的国家职称评定办法，将质量较高的译著作为科研成果列入职称评定的成果指标，鼓励各高校和科研单位参与图书翻译工作。
4. 建立汉学家翻译人才库
除培养本土人才外，建立汉学家翻译人才库也是比较理想的选择。汉学家们不仅熟悉自己国家的语言和文化，对中国也较为了解，其所译的图书势必更加符合西方市场的需求。热销海外的《狼图腾》英译本便是这一领域的成功案例。对此，我国可积极寻找对中国图书有兴趣的汉学家，创造与海外接轨的人才使用机制，进一步拓宽国内出版界与海外汉学家的交流平台，通过资助翻译费等方式调动其翻译中国图书尤其是大众类图书的积极性。对于为中外文化交流作出巨大贡献的汉学家，可授予其“中华图书特殊贡献奖”的美誉。
5. 完善翻译行业管理机制
当前，要切实完善翻译行业市场准入机制，健全翻译监督机制。要加快推进市场化进程，使译著出版单位形成正确的市场运作观念。要设置主管翻译事业的政府机构，强化对翻译出版单位的资质管理。中国翻译协会也要充分发挥行业组织的作用：对内，“要注意各成员企业之间的互动性，平衡行业内的力量关系，引导各种规模的企业按照行业组织来维护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形成既相互竞争又相互联合依存的企业行业结构，保持大中小企业的平衡，促进社会经济良性的、公平的、可持续的发展；对外，中国翻译协会要代表行业的整体利益与外界沟通，向政府反映企业的声音”，早日起到“服务会员、规范行业、沟通政府”的作用。这样，才能在推动我国大众类图书进入西方主流图书市场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来源：出版发行研究）
